缘深缘浅,江湖再见!

【瑞金】潘多拉法则(二)

-双杀手/史密斯夫妇AU

-旧文补档






《潘多拉法则》



Part 2.

 

脱下的外套被随手扔进竹条编制的木框里,露出了里面的黑色无袖紧身衣。绸面领口处还沾着在天台上摩擦所染上的污泥,粘稠的泥沙在皮肤的映衬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应。格瑞微微皱起眉,抽出纸巾用力拭了下去。

“辛苦了。”安迷修端着咖啡走过来,抬手与他简单地碰了个拳,“一周之后提篮桥监狱的委托已经定下来了,我个人觉得,在那之前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

格瑞语气冷淡地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到终端机器前弯下腰,屏幕反射出的光亮笼罩住他的侧脸,显得惨白又渗人。他盯着文本里密密麻麻的文字看了一会儿,伸手在荧光屏上按下了几个按键,“最近的一次委托是什么时候?” 

“明天。”安迷修背对着他耸了耸肩膀,“目前还没有人对它感兴趣,如果你想接的话——算了,问了也是多余,反正你肯定会接的。”

格瑞不做应答,直接在“待接受”那一栏中打出自己的名字,今晚的任务报告已经被拟好在安迷修的电脑里,他扫了一眼文档,在字里行间多添了几句话,赶在午夜零点之前把它发送了出去。

“你干嘛那么急。”

安迷修放下了翻腾着热气的杯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匆匆披上了风衣的银发男人,“来都来了,不喝杯茶再走吗?”

“不了。”他头也不回,甩手将印着身份编码的卡片扔进了卡槽。门板的扫描仪亮起来,映照出亚克力板下面交错纵杂的纹路,形状特殊的字母密布在上面,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烁着点点炫目的蓝光。

识别了来人身份后,门锁自动弹开,他抽出身份卡揣进口袋里,踏出屋子时还不忘带上门。

“有人在等我。” 

 

 

 

>>>

 

金的驾驶技术中规中矩,平时又是个不轻易违背交通规则的良民,在非特定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被当成是优秀司机的典范。

最后一个红灯很长,内置空调吹散了车内闷热的空气。他百无聊赖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车载广播里模糊不清的播报。女报道员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城东路上发生的某起车祸,一名未成年人非正规驾驶而导致的追尾事件,一伤一亡。他想了想,最近的任务地点都没有在城东路附近,于是便兴趣索然地关掉了广播。

午夜的机动车道上并不冷清,金操纵着方向盘转进一个狭窄的拐角,并不打算在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上耗费时间。车子七弯八拐驶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昏暗的车灯照亮前方,他更大力地踩下油门,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公寓大门。

那间公寓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在费力地抽开早已生了锈的铁门轴承时,金的脑子里禁不住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仔细想想的话,单是他就在这里住了有六七年不止,现在很多地方的墙皮都细碎脱落了,连头顶的声控灯也是忽明忽暗,在深夜无人打理时,长廊深处的电梯还有可能会卡在半途——如果照这样来看的话,这里倒是颇有几分恐怖电影的即视感。

钥匙插入锁孔,锁舌在走廊里转动的声音异常刺耳。为了避免格瑞多心,他特意把车停在了距离这里很远的某个地下停车场,至少在他的印象中,那间停车场的收费制度并不严格。防盗门刚被扭开就听见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客厅的夹门也被拉开,什么人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晚上好,格瑞。” 

他先是扑过去给了那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就像所有久别重逢的情侣们一样,抬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嘴角,“我很想你。”

“我也是。”

格瑞顺手接过他斜跨在胳膊上的布包,扔到了一边。金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快要踉跄着从客厅移到卧室,他才直起身踢掉已经沾了灰尘的皮鞋,翻箱倒柜地去找自己的拖鞋。

“公司的会议还顺利吗?”

格瑞正在倒着茶水的手指微不可闻地颤动了一下。

“……还好。”他抿了一口滚烫的清茶,给桌上那个略显幼稚的卡通瓷杯里也续了一杯温水,“你呢,聚会怎么样?”

“就那样呗。”金发青年踩进绒毛蓬松的拖鞋,拖沓这步子走过来,重新腻回了格瑞身边,心满意足地由着他端起杯壁送到自己的嘴边,“嘿嘿,我对那种聚会一点兴趣都没有,真要说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回来陪着你。”

“嗯。”对方拍了拍他的头,“欢迎回来。”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看着格瑞,后者用极小的、几乎未能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捋过发丝,像是在措辞。

“执笔的一个项目要开始策划,明天需要着手准备。”

“这样啊……”金把自己的外套和帽子扒拉到一边去,蜷缩着身子窝进他的怀里,语气是掩藏不住的失望,“我们都好久没有出去约个会什么的了,好无聊啊。”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格瑞瞟了一眼,是来自安迷修的邮件,内容大抵是目标的信息和行动方案一类的计划书。他换了个姿势,伸长手臂揽过金的肩膀,动作自然地关闭了电源,“那就明天下午。”

“……啊?”金发青年愣了一下,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直到真的确认了这不是在开玩笑后,才在他的怀里开始扑腾,“真的?明天下午,我们一起?”

“嗯。”格瑞点了点头,“你明天去哪个报社?我去接你。”

“……呃。”

两眼放光的青年瞬间蔫了下来,最初问起工作时,本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而随口一说是在做责编,现在再解释自己不在报社上班的话,听起来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支吾了几声,“……接我?不用那么麻烦了吧?要不,约个地方,我们去汇合?” 

对方犹疑了片刻,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疑惑。“嗯。”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客厅里的留声机正播放着The Band Perry的《If I die young》。真要说起来的话,金其实对绝大多数的英文歌都没什么兴趣,但格瑞却很喜欢,不合时代的留声机里存放的碟片也几乎都是合他口味的外文歌曲,照他自己的说法来解释,这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

“那么晚安,格瑞。”

金仰起脖子,在那人的眼角落下一个晚安吻。对方应了一句,在同样的位置回吻过去。

“晚安,金。”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金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故事太过普通。作为叙述者,他总要担心聆听者会不会因这样平淡无奇的发展太过苍白而感到无趣。就像小时候那本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如果她不是个遭遇了不公平待遇的苦命美人,也没有在与王子的舞会中丢下一只水晶鞋,这就将成为一个毫无新意、更无卖点的普通故事,也绝对不可能吸引更多慕名而来的读者。

在三年前选择加入了以姐姐为首的团队组织时,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顺利通过的测试而窃喜,就冷不丁听说他的发小升职成了公司的CEO。那时候他有些发愣,忽然就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啊,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遥远了吗?”的奇怪念头。他从小到大都跟在格瑞的身边,像是条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无时无刻不围在他身旁转悠。时间将两人的隔阂磨平,他沉溺在习惯与自然中,也就只有在这中情况下才会萌生时光飞逝的恍惚感。他们两人在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结局满足了自己的臆想和猜测,他与格瑞之间甚至没有任何一方提出言情剧里那些俗套的告白,两个人只是花费了更多时间去陪着彼此,去了解彼此,最后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同一所房子。

同丨居等于恋爱。就像“我很想你”的回应一定是“我也是”一样,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总是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恋人”。没有人会质疑,更没有人会反驳。

他们本该这样,生活就该如此。

 

 



 

与其他城市相比起来,登格鲁市的降雨量显然要少了太多太多。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深夜一直持续到次日黎明。一夜未眠的格瑞换了一件方便行动的外套,又悉数检查了衣服夹层里的弹夹数量和匕首。他最后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仍蜷在被子里的金,推开大门走了出去,没有留恋。

一直到门锁发出“咔哒”一声从外面拧紧,假寐着的年轻人才睁开一只眼睛,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周,确认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后,他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了正在疯狂震动着的手机。

“姐。”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金打了个呵欠,爬到床边去拿盛着水的瓷杯,“一早上十多个电话,肯定又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今天给我放假来着。”

“我说过吗?”电话那头的秋挑了挑眉,“……好吧,就当我说过。当做加班总可以了吧?”

“不要,今天有约会。”

“搁置一下嘛,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

“这可是生活的浪漫啊,浪漫,是情丨趣!”

“少找借口了。你再这么拖拖拉拉,我去叫丹尼尔来跟你讲了?”

“啊,出现了,老姐的必杀技,一言不合喊姐夫。”

“臭小鬼!”

“好——啦。”金把枕头竖起来搭在床头柜上,身子一歪,仰头倚进了柔软的布料中,“先说好,以后要是没机会再约会的话,姐你要负全部责任哦。把地址和计划发给我吧,还有目标和人数一起。”

“那些信息没什么用,这次的行动有点特殊。”秋伸了个懒腰,把已经编辑好的几页信息码在手机里,用短信发送了过去,“有家公司在跟我们争提篮桥监狱的委托,传来了消息说什么……要谈判?文化人那套口角争辩我可不擅长,既然干这一行,那我们还是要采取直接一点的方式为好。去主控室抢一份资料,凯莉刚刚黑了对方的终端,内部结构图已经发过去了。”

“是吗?”金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去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字迹潦草地把文件名称记录下来,“呜哇,这么详细的吗?凯莉还真是可怕啊。”

“所以我才和你说,女人这种生物永远都不要轻易招惹。”

“知道啦……如果有人出面妨碍怎么办?”

“处理掉。”

“明白。”

通话终止,指示灯灭了下去。打在皮肤上的微弱光芒不停地闪烁,金拉开窗帘,在阳光的笼罩下翻着短信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凯莉盗来的内部信息很全面,连每层楼里有多少个厕所每一间在什么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抽了抽嘴角继续往下看着,突然又泄气似的甩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格瑞……”他有些委屈地扁扁嘴,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呜哇……这可是来之不易的约会哇……”



 


>>>

 

格瑞尽量压低了重心,上半身整个伏在了方向盘的上方。超负荷的油量表正在闪烁着醒目的红光,迎着前方刺目的探照灯,他双手大力地扭转方向盘,与路口驶出的那辆货车堪堪擦肩而过,掉头转入了狭窄阴暗的小巷。

紧跟在身后的摩托车躲闪不及,径直撞上货车,车头和油箱在那一瞬间被挤压得不像样子,人群的喧闹和惊叫很快从远处传来,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有救护车鸣笛的声音。解决掉了一个追兵,格瑞“啧”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仍然穷追不舍的两辆车。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安迷修。”

两辆摩托一左一右包围在车子的斜后方,还在不断加快的速度表明了他们完全没有想要稍微停下来去救助一下同伴的想法,他尽量平稳了声线,仔细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风吹草动,“你没有告诉过我会有特工追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驶入下一个路口左拐,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留下了焦黑粘腻的痕迹,油表的指针已经到了极限,格瑞只能感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楼房建筑所映出的残影从余光中掠过,在这样玩命飙车的前提下,只要稍一愣神,就铁定是一场必死无疑的惨剧。

「情报有误,我们中了对方的圈套。」安迷修反常地没有使用变声器,眼睛紧锁在屏幕里微型摄像头所映照出的画面上,他看着格瑞逆行在高架桥上甩掉了最难缠的一个车手,暗暗咬了咬牙,「……还剩一个,再坚持一下,格瑞,我马上派人去增援。」

左后方的人变了车道,似乎想超车。格瑞尝试着改变轨迹运行的方向,努力分出一些精力去回应安迷修的话,“让他们尽快赶来,我不敢保证再拖下去会有什么……呃!”

腰后突然传来的顿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继而又反应极快地咬住舌尖强制性咽下了痛呼。来不及回头查看伤势,但能清楚地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溢出染湿了衣角,血滴顺着腰部的曲线流到坐垫上,空气中弥漫的腥甜闻之欲呕。他与仅剩的一名追兵的车速均已达到极限,这样下去的你追我赶并没有什么意义,无非是比较哪辆车残油更多的幼稚把戏。

「格瑞?!」安迷修捕捉到了他明显开始紊乱的呼吸,「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无碍。”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调整呼吸。蓝牙耳机里传来细微的“滴滴”声,安迷修似乎是跑过去接了个电话,通话不过短短数秒,他的语气却明显变得激动而庆幸,「增援已经到达!他正在按照你的定位信息追赶中,放弃那辆车,格瑞!」

他很快明白了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场殊死的赌注,很明显,后方的摩托车也差不多要到了极限,格瑞踩着油门的脚下微微松了些力度,车速慢下来的同时,追兵开始放手一搏般地继续加速。

「跳!」

耳机里传来命令的一刹那,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左肢的小臂先着地,骨节撞在路面上发出了清脆的错位声。格瑞蜷缩着身子在柏油路上连滚几圈,最后脊背猛地撞到护栏而堪堪停了下来。疾驰的摩托前胎撞上轿车的车尾灯,引发爆炸的前一秒,追兵敏捷地向后跃起跳离了车座,紧接着油箱与油箱之间摩擦产生的热浪就把他掀翻了出去,也正因如此,他所幸逃离了那片迅速燃烧起来的火海。

“……失算了,安迷修。”格瑞看着追兵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头盔的样子,抿紧了嘴唇。“他还活着,下一步怎么办?”

「听我说……」 

“下一步——?”

什么人的声音先于安迷修一步传来。对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夹杂着风声与嗤笑,有些模糊不清。

格瑞回头循向声音来源,还没等看清楚向自己驶来的白色轿车中都坐着谁,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架起了双臂。车速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一双手从大敞着的车门中伸出来穿过他的腋下架住他,迫使他整个身体都离开了地面,几乎是直接被生拉硬拽地拖进了那辆车的后座。

“下一步,当然是乖乖等着本大爷的支援赶来。”

方向盘猛地转了个弯,车身擦过护栏激起了刺眼的火花。带着头巾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格瑞。”

把他拖进车内的男人高束着红色马尾辫,双指并拢自眉间轻轻挥出,行了个简简单单的海军礼。“还千钧一发啊~狙击小子。”

安迷修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赶上了」。腰部的伤口因失血过多已经痛觉麻木,外翻的皮肉看起来狰狞可怖。格瑞透过后置玻璃瞥了一眼远远被甩在后面的追兵,把视线重新放回了两人身上。

“……雷德。”他停顿几秒,“还有雷狮。”

“哈?”车子毫无预料地咯噔一下,雷狮一脚踩下刹车,不满地回头看着他,“本大爷千里迢迢来救你,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来得太晚了。”

“我说你这家伙——”

“嘛、嘛,不要吵架,”雷德连忙伸手按住了炸毛的雷狮,把他已经越过座位的半个身子推了回去,试图转移话题来缓解气氛,“说起来,老大最近天天可是念叨着想和你打一架呢,狙击小子,有没有兴趣回去活动一下筋骨啊?”

格瑞冷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你和蒙特祖玛结婚了,我什么时候再去和他打。”

“……”

雷狮翻了个白眼,“活该。”

格瑞还想再说什么,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他登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过高的音量在耳边炸开,他连忙扯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等眼前终于再度恢复了清明时,安迷修已经扯开嗓子在那边叫着他的名字了。

「用最快的速度和雷狮他们赶回来,格瑞!」

“发生了什么?”

安迷修一拳砸到终端上,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调虎离山,有人侵入了总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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